清明将至,便想起了儿时家乡的雨季。老屋门前有一口水塘,下雨的时候,袅袅水雾从水面升腾而起,与各家的炊烟融合在一起,分不清哪是水雾,哪是炊烟。原来,家乡的烟笼雾绕是那般的妩媚动人,那般的让人留恋。
漫步于绿草依依的乡间小径,田野中泥土气息扑面而来,偶见三两头水牛在田中悠闲地甩着尾巴,在野草中专注觅食。无名的小花在雨露中怒放,轻柔的春风沁着淡淡的芳香,置身于老屋门前的田野中,忘记了时间,忘记了岁月。
老屋后的山坡上,几垅子的茶树也从冬眠中苏醒过来,静吐着嫩芽儿,人们一手挎着篮子,一手摘着茶叶,嘴唇很有节奏地一张一合,似乎在细数着茶叶片儿:一片、两片、三四片,脸上流露出丝丝抹不掉的灿烂微笑。
小时候,家乡没有专门的卖茶叶店,家家户户自己做茶,在做茶叶的过程中,我喜欢上了闻茶叶的清香,不浓不淡,还透着丝丝的苦味儿。清明节前后,我也跟随父母采摘过春茶,当时有些好奇,为什么不等芽儿长大成叶子采摘呢?一晃到了中年,我没有缘由地喜欢上了品茶,才发现原来茶以芽为贵。
午后,泡杯清茶,端坐于书桌前,凝视一片片茶叶在水中翩跹起舞,如一个个灵魂在水中游走,欣赏着茶叶的舞姿,倾听着怀旧的音乐,儿时的记忆又回到了眼前,逝去的时光仿佛又回到了昨天,才发现离开家乡多年,纵是游遍南粤大地,依然觉得了无春意。醉卧红尘,最忆故乡山山水水,茶叶飘香。
说起茶,让我想起了肉与茶的相遇。记得小时候,乡下人家是很少有肉吃的,每每碰到过节之类,家里会开开荤,买点肉回来,每次吃完肉,我就想喝茶,父母却前来阻止,别去喝茶,茶是减脂肪的,好不容易补点肉的营养,被你几口茶一喝,就把脂肪减掉了。
现在的生活水平,肉成了家常便饭,小菜倒稀罕起来了,荤吃多了,也开始大腹便便起来,身在他乡的我,很自然得想起了父母的话,也 没去考证有没有科学根据,每次吃肉,少不了来一杯茶。
大口吃肉,小口品茶。肉与茶在一起,仿佛是西北高原的莽汉与江南清秀的佳丽缔结良缘,虽没有才子佳人的登对,但亦不乏英雄美人的般配。
肉与茶的相遇,如雅与俗的邂逅。“闻得有绵驹善歌,雅俗共赏。”指出我们的艺术作品既要优美又要通俗,各种文化程度的人都能够欣赏。其实我们做人何尝不是如此,时常保持低调为人,高调做事,友善对待身边人。人与人之间是平等的,阳春白雪也好,下里巴人也罢,每一个身边的人都值得我们尊重与学习,人的平等在于没有权利、地位、金钱、文化程度之差异,能遇见就是一种难得的缘分,有了一种平和的心态,雅俗共处,和谐融美。
万物有灵,肉之荤腥由天地滋养,无非取之于自然,又归于自然,想为人一世,肉身一副,迟早都要化作一抔尘土,魂归大地。茶,亦是,山岚雾气,流水清泉成全这一灵物,无非也要入得肉身皮囊,为人品评,方显其用。
茶,因了肉的粗犷躁热,映衬细腻清凉。肉,因了茶的温润内敛,彰显热情豪放。茶,成全了肉,肉,亦反衬了茶。
热浪滚滚,吃肉难口干舌燥。这时,来壶清澈凉爽的茶就是最好,可清心欲,亦涤心尘。其实,肉与茶的不期而遇,何尝不是尘世人的大幸,所谓英雄叱咤,亦需美人红袖添香。冲冠一怒为红颜,亦不失它动人心魄的魅力。
人生在世,俗在所难免,俗雅不是对立的,它们之间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。俗与雅的邂逅,如茶与肉的相遇。多一点俗的气息,也便多了一份为人的俗趣,多一点温文尔雅,也便多了一份儒雅风度。不去大雅到自恃其才,自命清高,也不去大俗到过分庸俗。真正的俗也离不开雅,真正的雅也脱不了俗,再美的奇花也离不开根扎的土地,纵使那土地多不起眼或丑陋。做人如能把俗雅完美地融合在一起,宛若发源于同一座深山的两条河流,又汇入同一片海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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